纽约传来消息:年仅三十四、持左翼立场的佐兰•曼达尼,战胜了根深蒂固的民主党建制派,成为这座美国最大城市、资本主义金融之都的首位穆斯林市长。此事为美国公共政治史写下新章,东海岸一片欢腾。胜选现场的一位人士说:“我是一名出生在纽约的阿尔巴尼亚裔美国人,信奉伊斯兰教。看到和我年龄相仿、信仰相同的人,想要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美好,我感到非常欣慰。”
真正的领导者,应当运用权力去弥合社会裂痕,让政治理想兼顾社会现实。曼达尼的“纽约公社”能否搞成姑且不论,在民主制度的空间里,信仰与政治身份就这样并存。回望伦敦,萨迪克•汗在二零一六年当选为该市历史上第一位穆斯林市长。西方两大都会,现在由两位穆斯林市长管理。在现代多元城市政治中,移民、宗教与世俗政治在城市生活中编织在一起,既产生紧张,亦生出新的公共可能。穆斯林移民之子就这样步入公共治理的殿堂,可惊可思。与此同时,北美与欧洲等地的穆斯林人口在过去二十五年中持续增长,使伊斯兰在西方的存在具有了显著的社会基础。
在穆斯林传统政治地理想象中,把“伊斯兰之域”与“非伊斯兰之域”划分为互斥空间,将“西方”“美国”一概视为“非伊斯兰的他者”,并据此构建对立话语,乱说一通,无视事实的复杂性与大量穆斯林已深植于西方国家的现实。
伊斯兰作为信仰并不按国家邊界与民族标签自我限定,它有着作为天启宗教的普世性。“我的慈悯包罗万物。”(七:一五六)对此,我们必须区分作为信仰的伊斯兰与作为历史性、社会化的群体和政治主体的穆斯林。若不能区分“信仰”与“载体”,不能将伊斯兰从狭隘的民族或派系解放,伊斯兰的普世性便难以在全球多元语境下得到实现。纽约这则政治事例说明,伊斯兰能被开放的宪制与多元的社会结构的国家所承载。制度空间对信仰的开放程度,也就是民主规则,决定了宗教的存在形式。穆斯林个体与社群,能在西方国家寻找生存与再生的路径,或融入公共治理,或专注于信仰生活,或于两端游走。
伊斯兰并非任何单一国家、地域或民族的专属,它在不同国家、社会与文化土壤中呈现自己。穆斯林作为载体,会以国家、民族、派系或地缘政治的面貌来承载伊斯兰,从而把它的普世性限缩为特定政治目的、民族叙事。关于伊斯兰与民族主义、政治化之间日益复杂的交织,学界已有大量探讨。当伊斯兰被过度捆绑于民族国家、政治派系或地缘情绪之时,它就丧失了传播信仰、拯救灵魂的轻盈,成为一种沉重的让人窒息的存在。若说当今对伊斯兰的污名化,穆斯林并不输伊斯兰威胁论者。我们亲见伊斯兰沦为地缘政治与狭隘民族主义的代表,其光华被掩蔽,其生命力被囚限,失其普世光辉。
愿伊斯兰能于诸国间自由行走,在任何国度以其真理救人,不为载体的狭隘所囿。纽约这则政治事例说明,当一个社会允许多元身份平等进入公共领域,信仰就不再是对立的符号,而成为公民身份的组成部分。穆斯林可在多元公民社会,在开放、包容之美利坚大城市,践行信仰,替圣传道。“召人信仰真主,力行善功,并且说:‘我确是穆斯林’的人,在言辞方面,有谁比他更优美呢?”(四一:三三)
愿此光,能在暗处照见更宽广的人间。
二〇二五年十一月六日